社区居民的健康档案为什么成了“死档案”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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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最早在全国提出“家庭医生”概念并推广“家庭医生”式服务的城市,北京从2010年起在东、西城试点,2011年起在全市推广“家庭医生”式服务。北京青年报记者近日就这项“民生工程”进行走访发现,六年的时间过去了,家庭医生签约率虽然报表上达到了33%,甚至超过国家卫计委提出的2017年覆盖率达到30%的要求,但是实际上,当下不少社区居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“被签约”,致使很多“健康档案”随着居民的搬迁或者医生的调离成了“死档”,这与当初这项工作“充分告知、自愿签约、自由选择、规范服务”的顶层设计多少有些“走偏”。


居民“被签约”健康档案成“死档”


按照卫计部门的制度安排,2011年全市试点、推广的“家庭医生式”服务,即以社区卫生服务团队为核心,在充分告知、自愿签约、自由选择、规范服务的原则下与服务家庭签订协议,与居民建立稳定的服务关系,为居民提供主动、连续、综合的健康责任制管理服务。


稍一琢磨不难看出,这项“顶层设计”突出了两个重要含义:一是在居民与家庭医生的签约问题上,突出了居民的“知情权”;二是在所谓“家庭医生”的服务上,突出了“主动”“连续”“综合”的要求。


然而北青报记者在走访中发现,在居民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强制“绑定式”签约,已成为当下很多社区的做法。6月21日上午10点,北青报记者来到朝阳区三间房地区某社区卫生服务站。治疗室内有几位患者正在输液,走廊坐着三位候诊的老人。据该站的工作人员介绍说,该站的两名家庭医生就签约了附近上万户居民,在实际操作中,居民与家庭医生签约其实是与就诊建档绑定的:“第一次来社区卫生服务站就诊开药的居民,会建一个健康档案,这个档案里就包含家庭医生服务,二者就这样挂上了钩。”也就是说,凡是前来就诊的居民,均被视为签约家庭医生服务的居民。


而对于这样“绑定式”签约,居民患者似乎并不知情。北青报记者询问当时正在该服务站候诊的三位老人,他们均对签约家庭医生的情况表示不了解。居民不知情造成的直接后果是:家庭医生与己无关,根本没有接受相关服务的意识,一旦搬走了,便永久“失联”,此前的签约自然成为一纸空文。


另外,即使有些居民知道了签约情况,甚至主动寻求服务,但由于家庭医生一方的服务缺失也导致“死档”的存在。居住在朝阳区某小区的胡先生就是这样的情况,当得知在社区就医就绑定了家庭医生之后,胡先生到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询问自己的家庭医生情况,才得知当年签约的家庭医生已经离职,而这期间从未有家庭医生主动与胡先生进行过联系,此后胡先生也没有新的家庭医生进行接管。这样的状况让社区居民哭笑不得。


24小时电话为何成“摆设”?


按照最初项目设定,每个签约的家庭,都可自愿选择、签约并免费拥有一支24小时待命的社区家庭医生团队,可以24小时随时向家庭医生进行健康咨询。


北青报记者在多个社区走访发现,不同社区对于24小时咨询电话的设置区别很大:有些是社区卫生服务站的24小时电话兼家庭医生的24小时健康咨询电话,而有些则没有设置24小时电话。即使那些设置了服务电话的社区,也“不能保证随时接通”。


6月23日晚上9点,北青报记者拨打某社区的24小时健康通医生电话,接电话的医生表示,自己就是该社区的值班家庭医生,这个健康通电话是24小时提供服务的,夜间也会安排医生值班,居民若身体不适可随时咨询,但是不能保证夜间电话可随时接通。“值班医生不可能整夜都不睡,深夜接电话有难度。”该医生说,居民若不是急症,建议还是白天来电。


6月24日上午11点,北青报记者拨打了朝阳区豆各庄某卫生服务站的家庭医生电话,无人接听。随后拨打了该站的电话,工作人员介绍说:“没有24小时电话,早上8点到下午5点电话有人接听,中午休息一小时。”


相比大医院家庭医生收入偏少


在采访中,北青报记者听得最多的还是对于收入的抱怨,致使不少家庭医生“动力不足”。在西城区某街道,北青报记者遇到了正在给居民看病的陈医生,据他介绍,除了给社区居民看病,他还承担一年至少四次面对面随访、为居民讲解日常的保健知识、65岁以上老人的体检、帮助需要住院的病人转诊等多项工作,这些都是“家庭医生”式签约服务的延伸服务。“我每年的收入都是固定的,延伸服务都是一种’义务劳动’。”陈医生表示。丰台区某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一名工作近20年的全科主任医师也有同感:“没有绩效激励,免费的服务能走多远呢?”


曾任北京市卫生局副局长,目前在方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做家庭医生的邓小虹透露,社区医生的收入目前大概月薪7000-8000元之间,而大医院的专科医生的收入则是社区医生的2倍甚至3倍。



“家庭医生”=“私人医生”吗?


走访中北青报记者发现,不少居民把“家庭医生”等同于了提供上门就医服务的“私人医生”。在天泰苑社区卫生服务站长期就诊的王大妈说:“家庭医生请不起,我一个月就2000块钱的退休金。”


在海淀某社区卫生服务中心,关于“家庭医生”居民询问最多的一个问题,就是“家庭医生”与“上门看病”的区别。“很多居民以为,签约‘家庭医生’式服务后,打一个电话,医生就可以上门看病、开药、输液,但实际上,我们能够为签约居民做的,更多是随访、定期体检通知及接受电话咨询等。这个叫法带来了一定的误解。”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一位负责人说。


而在海淀某社区卫生服务中心,北青报记者发现,尽管部分居民确实签约了“家庭医生”式服务,但不少居民并不明确服务实质内容,以为是可以上门提供医疗服务的“私人医生”。


家庭医生等于国外那种随叫随到的私人医生吗?从国内的制度设计看,答案显然是否定的。据北青报记者了解,按照签约内容,签约居民可以享受的内容仅仅是:“家庭医生”团队为个人建立健康档案并随时评估跟踪;发放健教材料;对慢性病患者提供主动健康咨询和分类指导服务;对空巢、行动不便并有需求的老年人提供上门健康咨询和指导服务等。


从上述不难看出,社会上对于“家庭医生”概念的误读也给这项工作的推进带来了“反作用力”。



“上门行医”是否可行?


“如果‘家庭医生’能够提供上门出诊服务,那么家里有行动不便的老人或孕妇,如果有个感冒发烧,直接能在家里进行治疗就好了。”在记者的调查中发现,不少有慢性病或瘫痪在床的老人家庭,对医生能够上门提供打针、输液、开药等服务存在着较大的需求。


然而业内人士指出,不要说目前不具备“上门行医”这个条件,即使有这个可能,这种行医方式也存在法律风险。“一旦家庭医生为患者在家中输液,患者出现对某种药物的不良反应,而由于患者家中没有任何抢救设备导致患者死亡,究竟属于医疗事故,还是非法行医?在这样的前提下,家庭医生多数不敢上门提供医疗服务,在患者的需求面前显得比较尴尬。”


北青报记者查阅了“家庭医生”式服务内容,相关规定显示,签约医生可为空巢、行动不便并有需求的老年人提供上门健康咨询和指导服务。上门服务内容仅包括:查体、康复、护理、中医适宜技术。而对于其中的具体服务项目,则没有相关的细则进行明确。由此可见,家庭医生的服务内涵和外延都还有待进一步细化和规范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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